陸續從全國各地返回柳市工作的人們在柳市工業園的廠區門口排起了報到的長龍;被鱗次櫛比的廣告牌包圍的機場高速路時常會發生一些不大不小的擁堵;柳市的各個酒店在此時迎來了一年里生意最好的時節,家家賓客盈門,沒有提前一個月的預定絕對無法入住……
在柳市最為著名的兩個電器市場里,繁忙的交易早已經開始。南來北往的采購者拎著手提包行色匆匆。在這個電器市場里走一圈,你的手中肯定會多出一打企業的產品資料,大部分是強行塞到你手中的……
一切的熙熙攘攘都是因為“低壓電器”這四個字,這個東海邊上的小鎮注定要在中國經濟發展史上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名字。它曾因為“假冒偽劣”和“柳市模式”而名噪一時,也曾因為制造了一大批文化層次不高的商業富豪而讓內地的諸多城市艷羨不已。然而問題是:時轉事易,在產業升級的呼聲前所未有高漲的今天,柳市的繁榮能夠持續多久?
轉型升級之惑
其實柳市的電器市場是一個頗為有趣的地方。在那里,長長的柜臺被分成了一個個80公分寬的小區域,坐在這個擁擠工位后的銷售員們時刻用精明的眼光銳利地打量著每一個陌生人,以判斷要不要在第一時間遞出自己的名片和產品資料。然而可能讓你意想不到的是:每一個80公分的工位竟然都代表了一個不同的小公司。
這也許是柳市當地政府引以為傲的所在,號稱擁有5000家低壓電器公司的柳市是中國最大的低壓電器產業集聚區。但時至今日,這些企業中依然囊括著宣傳時斥巨資邀請明星大腕獻唱的巨頭企業,也包含了依靠擺地攤實現產品銷售的家庭作坊。
身在柳市而不做生意似乎是一件不甚被當地人接受的事情。這個取名源于“柳樹下的集市”之意的地方似乎讓當地人擁有著一種先天的商業稟賦。他們往往頭腦靈活而意志堅韌,既擅長發現最新的賺錢點,也善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曾有學者用“四千精神”概括上世紀90年代溫州商人全國掘金的精神內涵。但是老一輩的柳市商人卻覺得自己的成功不僅是“智商、情商、膽商”的融合,更是一種乞丐精神的延伸。“我們有時候更像是乞討,只不過我們很聰明地分清楚那些人是有錢人,那些人只是看看熱鬧而已。”基于這種精神的柳市模式實際上更像一種相對瘋狂的營銷模式,即便是成名已久的柳市企業家們也曾經歷過價格戰和挖競爭對手代理商的血雨腥風。
這種精神和模式也許幫助了正泰、德力西、人民、天正等企業在那個特殊年代里的快速崛起。但是在新世紀(23.15,0.11,0.48%)里,僅僅只是完整地傳承這種模式似乎已經顯得遠遠不夠了。因為時光輪轉,現在的低壓電器產業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低檔次競爭的江湖光景。
如今的柳市低壓電器產業分工極細。有人笑稱:在柳市,即便是一個罕見規格的螺絲釘也有專門的商人生產。然而這句話的后半句是:“不僅如此,同時你還能找到一大把做這種產品的企業。”嚴重的同質化讓如今的柳市商人依然在比拼價格和銷售渠道。強勢的營銷模式背后隱藏著的可能就是對自己產品的不自信。
一位在當地頗為有名的中型企業領導人這樣概括自己對營字的理解:“上面有個官字頭,意味著要想做生意就必須和政府處理好關系,而底下有兩個口,意味著不管是黑話、白話,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要不停地推銷。”
早在七八年前,產業瓶頸就成為柳市商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時年,對柳市多數電器企業技術含量相對落后,質量參差不齊的產品而言,利潤的攤薄已經逐漸顯現。但只要是個商人就不愿意在這樣的紅海中沉浮。
柳市的巨頭企業早就找到了化解低壓電器窘境的方法:正泰找到了光伏;德力西找到了施耐德并轉向文化產業和投資;人民找到了高壓領域和海洋重工。還有一部分中型企業將目光鎖定在諸如風電、光伏、LED等新興產業之上,并獲益匪淺。但是對于柳市的龐大企業群體而言,轉型的成本并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有時候他們顯得別無選擇。
然而柳市低壓電器產業的瓶頸似乎不屬于中國低壓電器產業。即便原材料上漲迅速,施耐德的產品賣著高價還供不應求;上海和蘇州一帶的低壓電器企業日子也過得不賴。
做企業的目的其實并不僅僅局限于賺錢,本著賺錢的目的做企業的人也許賺不到更多的錢。但是在柳市,多數辦企業的人更像是商人而不是企業家。即便是某個規模巨大的企業,在看到紅豆杉成為人們鐘愛的“空氣凈化器”時也會去做一點簡單的販賣。而大多數人對地產等快速賺錢行當的熱衷更甚于電器產業。有柳市的老總坦言:“在他眼里,柳市的商人群體中,能稱得上是企業家的連五位都不到。”
頭腦靈活的另一面往往就是缺乏踏實和專注。而這一點在未來的商業世界里可能會成為柳市商人致命的弱點。其實幾年前,溫州在浙江省的區域經濟排名中已經從前三變成如今靠后的位置,打火機產業等外向型產業加速萎縮。(據相關調查顯示:目前溫州的打火機公司已經從原有的1000家下降到現在的100家)但柳市在溫州也許算是一個另類。時至今日,出口在柳市整體的低壓電器產業中所占比例仍然不大,因為上世紀末中國建筑(3.65,0.00,0.00%)市場的擴容和兩次規模巨大的電網改造才是柳市商人們財富聚集的發軔點。然而當智能電網的潮流涌來之時,受考驗的不僅僅是柳市低壓電器產業的技術、質量水平,還包含了柳市商人對于產業升級是否秉持執著的態度。
不能說柳市沒有極為專注的商人,南存輝在當地就被稱為執著而勤奮的典型。但是對于大多數的商人而言,沒有這種精神特質源自于一種先天的缺陷。例如:當年柳市火爆的電器產業催生了為企業服務的諸多變形業態,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的瘋狂涌入轉變為現在的意欲逃離。
曾有一位當年靠著敏銳嗅覺而第一個進入柳市為各個企業搞公關服務而發家的小老板,最近兩年他越來越覺得錢難賺了,但是他考慮更多的不是將企業宣傳的各項業務做專做精,而是準備多發展幾個投資方向。
產業升級的困境實際上并不能概括柳市低壓電器產業如今面臨的所有問題。當中國的商業化特征越來越明顯的時候,企業的組織結構、對傳統的繼承與發揚等一系列問題不斷接受著時代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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